清代每科殿试之后,新科进士们热热闹闹地参加各种庆祝仪式后,接下来就是等到吏部的铨选。这个过程还是很漫长的,运气好的也得要二三年才能授予实职,运气背的则要熬上五六年。
根据《庸闲斋笔记》记载,自康熙以后新科进士们都喜欢到前门的卦摊算命,以此来预测自己的仕途前程。到了清中期以后,新科进士卜卦测前程已经成为常态。故而,清代史料以及野史笔记中就留下了许多新奇古怪的故事。《郎潜纪闻》二笔中就有这样一个故事,说的是江苏无锡人邹鸣鹤。
邹鸣鹤其人
邹鸣鹤,江苏无锡人,出生于乾隆五十八年(1793年)。论家境邹鸣鹤属于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类型,他祖上几代都是做小本生意的,虽然经济条件不错,但其家族没有出过一个功名。
邹鸣鹤父亲望子成龙,希望在他手上能培养出一个举人、进士,以此光耀门楣。所幸邹鸣鹤天资聪颖又酷爱读书,很早的时候他就入读当地的著名的私塾,拜名师研读经史。
17岁那年,邹鸣鹤考中秀才。但在乡试的路上几起几落,直到32岁才得中举人。功夫不负有心人,邹鸣鹤会试之路十分顺利,高中道光六年(1826年)丙戌科三甲进士。此时的邹鸣鹤33岁,这个年龄考中进士说不上少年得志,却也不算大器晚成。
三甲进士的出路并不乐观,通过朝考进入翰林院的机会十分渺茫,也很难留在京城做官。更为关键的是,在吏部铨选过程中,殿试名次越靠后授职的时间也越长。
踌躇满志的邹鸣鹤心知短时间内必然无法实授,但他对仕途前程又抱有无比的憧憬。于是他就与同年们一起,来到了前门大街上的卦摊前,希望为自己求得一个好卦。
官居四品、洪水为灾
道光年间,京城名气最大的算命先生姓李,当时素有“李半仙”之称,据说他的卦象十分灵验,几乎是言出必中。邹鸣鹤是个十分信命的人,他花重金请李半仙测卦。
李半仙仔细打量了邹鸣鹤,一会点头一会摇头,搞得邹鸣鹤云里雾里。临了,李半仙写上八个大字:官居四品,洪水为灾。
这八个字卦象中的“官居四品”还算不错,毕竟三甲进士能做到四品已经算是不错了。二“洪水为灾”显然不是好征兆,似乎隐含着邹鸣鹤的仕途将会断送在洪灾上。
邹鸣鹤对此深信不疑,他将这八个字牢牢记在心中,但眼前对他来说谋得实缺才是当务之急。
要说运气来了挡也挡不住,一年后邹鸣鹤在座师的举荐下,很快进入了吏部铨选程序,道光帝好亲自召见了他。邹鸣鹤因奏对深得圣意,很快被外放为河南兰阳知县。
邹鸣鹤为官谨慎勤勉,也懂人情世故,不几年就调任知州,道光14年升任开封府知府,实现了官居四品的夙愿。邹鸣鹤仕途一帆风顺,但他颇具忧患意识,当年那句“洪水为灾”的卦言始终牢记心头。
在河南这个地方当官,别的都不怕,怕的就是黄河水患。不巧得很,邹鸣鹤眼看知府到任即将升迁之际,却遇到了黄河发大水。道光十八年,黄河决口开封府各州县受灾严重,黄河水灌入城中,百姓流离失所,危在顷刻。
这次黄河水患让邹鸣鹤的心凉了一截,他知道朝廷要是追究他的责任,别说是升迁,恐怕人头都将不保。他无奈地向同僚说,这次看来是要应了李半仙“洪水为灾”的卦言了。
河南巡抚八百里加急向朝廷汇报了河南的灾情,道光皇帝这次很仁慈,一方面下旨拨款调粮赈灾;另一方面朝廷念及天灾所致,地方官措置得当予以表彰。
旨意下来之后,邹鸣鹤长舒一口气,总算是过了这个难关。不久邹鸣鹤调任河道衙门任职,此后十余年一直奋战在治河沿线,品级也升到了正三品。
此时的邹鸣鹤似乎对李半仙当年“官居四品,洪水为灾”这句话,产生了怀疑,他内心再也没有将这八个字当回事。殊不知,李半仙话中有话。
洪水为灾的“洪”另有所指
道光三十年,邹鸣鹤效力有年政绩卓著,被提升为广西巡抚。也该邹鸣鹤时运不济偏偏就职广西,这一年洪秀全把两广地区闹得鸡犬不宁,太平天国运动正义燎原之势向长江中下游地区蔓延。
咸丰帝调集重兵扑向两广,并下旨让邹鸣鹤在规定期限内肃清广西境内逆匪。事实证明,不仅是邹鸣鹤就是以赛尚阿为首的大学士、钦差大臣等,都在平叛的过程中连连失利,一大批高官受到咸丰帝的重惩。
邹鸣鹤不是前线主官,但也受到牵连,结果以剿贼不力被革职。数十年的宦海生涯到头来是这个结局,邹鸣鹤长吁短叹无尽感慨。对于洪秀全以及太平天国运动,他也是恨之入骨,一旦有机会翻身便要与洪匪决战到底。
咸丰二年,两江总督陆建瀛向朝廷举荐,奏请启用邹鸣鹤,咸丰下旨让邹鸣鹤赴金陵帮办军务。咸丰三年,金陵城陷,邹鸣鹤力战不降,结果被太平军分尸,总算是全了尽忠报国的拳拳之心。
邹鸣鹤死后,朝廷给予抚恤,奉旨照道员(正四品)例赐葬。到了这个时候,总算是应了李半仙“官居四品,洪水为灾”的卦言,只不过这个“洪”是指洪秀全和太平天国。